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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反叛,還是忠誠,何去何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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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右屯衛軍的軍營前,上萬人慘烈的廝殺著,雙方不斷地調動兵馬,尋找對手的破綻。

“要不要命令騎兵出擊?”李渾有些猶豫,兵書上說,打到雙方筋疲力盡的時候就要出動騎兵破陣,一舉殲滅敵人的士氣,聽說胡雪亭這一招玩得很溜,每一次戰鬥都是靠騎兵破陣獲取勝利。李渾的手中倒是有一千騎兵,他嚴格按照兵法把騎兵安排在了營寨外做游騎,只要吹響號角,就能調遣騎兵沖擊隨軍的側翼。

“還早了些。”宇文化及盯著戰場,隨軍還沒有疲憊,騎兵現在出擊沒有什麽效果。

“這次有了大(麻)煩了。”宇文化及低聲道,楊広帶領蠻夷大軍回歸,壓著大越軍隊打,這成都城中的軍民一定民心大振,屈突通若是趁機逐漸一支勁旅出城夾攻,這右屯文的中軍帳只怕要陷入重重包圍了。

“唯有指望董純的軍隊解圍了。”宇文化及其實有些鄙夷李渾,有萬餘右屯衛軍,有騎兵,有(弩)兵,面對三萬多只有長劍盾牌的瘦不拉幾的拉其普特蠻夷兵,你丫守個P的營寨啊!若是按照宇文化及的意思,見到楊広的蠻夷兵的時候就該立即選擇全軍野戰,拉開陣型會戰,這些蠻夷兵的素質低劣的沒話說,隊伍都站不齊,懂個P的陣法,再怎麽不怕死,在右屯衛軍絕對的實力面前不堪一擊。正面決戰之下,(弩)箭一射,騎兵一沖,楊広的蠻夷兵定然大亂,就算沒有被右屯衛軍一舉殲滅全軍覆沒,一舉擊潰敵軍主力定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到時候再回過頭來面對成都城,成都城看援軍被滅,絕望之下說不定就主動投降了。

宇文化及微微回頭乜視李渾,現在好了,竟然縮在了營寨之中,大軍被圍,只能依靠圍墻與敵軍老老實實的硬拼了。唉,真是一將無能累及三軍。

李渾站得筆直,瞅著營寨外的隨軍,淡定極了,宇文化及等將領想要陣戰決定勝負的念頭他知道,但是太冒險了,只想著一舉擊潰一舉殲滅,就沒想著打仗不是過家家,要是那些蠻夷軍厲害無比呢?為將者,未謀勝,先謀敗。守在營寨之中就是立於不敗之地,來多少敵人都能被(弩)箭,長矛,圍墻消滅。雖然勝利得不那麽風光和具有戲劇性,但只要勝利就好,難道上報朝廷的時候還會因為勝得漂亮多發獎賞嗎?

一群李閥的將領中好些人心中有些發毛,雖然此刻並不危急,但怎麽看楊広都不可能只帶了三萬蠻夷回來的,只怕董純的大軍趕到之後未必能起到決定性作用,是不是該安排後路逃跑?

“跑?”李渾微笑著。

“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嘹亮的口號在軍營中不時可聞。

“聽見沒有,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李渾的目光從一群李閥將領身上掃過。“我李閥雖有幾百年歷史,卻歷經磨難,終於在老夫的手中就要覆起,若是誰敢臨陣脫逃,連累了李閥的名聲,老夫親手剮了他。”

一群李閥的將領臉色慘白,用力點頭,冷汗卻很快濕透了衣服,右屯衛的士卒們都不怕死,要是諸位主將的李閥眾人跑了,如何向天下交代?這李閥的名聲只怕臭到了爛大街。宇文化及悄悄對李閥的將領們打眼色,慌什麽,雖然我們人少,但有營寨有(弩)箭,敵軍沒有五倍的兵馬休想拿下。

李渾暗暗嘆氣,這群蠢貨啊,且不說今日戰局並不危險,就是真的九死一生了,他就能跑嗎?大越朝自從起兵爭霸以來,幾乎是百戰百勝,偶有失利,也有主將血戰到最後一刻。這右屯衛軍若是開了主將逃跑的先河,胡雪亭定然要砍了李閥所有人的腦袋的。

“今日只有戰死的李渾,沒有逃跑的李渾!”李渾大聲的叫著。“來人,在吾身邊豎起帥旗!”他大聲的道,怒視一群李閥的將士,蠢貨,還快點派人大喊,李大將軍在此!

“李大將軍親自督戰,今日有戰死的李渾,沒有逃跑的李渾!諸位,與大將軍同心協力破敵,萬勝,萬勝,萬勝!”幾百個親兵大聲的喊。

營寨中的右屯衛軍士卒看著迎風招展的帥旗之下的李渾,臉上流下了幸福的淚水,心中一點點的感動都沒有。戰局雖然緊迫,但怎麽看都是進攻的蠻夷傷亡更大,未必能堅持多久,右屯衛軍何必驚慌的考慮逃跑?

“李大將軍位高權重,猶敢血戰不退,我等的性命還比李大將軍更珍貴嗎?”有士卒大聲的喊,周圍的人看他,想要升官就要拋棄廉恥啊。

李渾一臉戰死殉國的忠烈模樣,心中充滿了惋惜,多完美的攻城戰啊,竟然要如此收場。“不過,也不錯。”他笑了笑,換個角度看,其實效果更好。

……

大隨軍中,李靖看著營寨前的血戰,長嘆一聲:“久聞胡雪亭烏龜神功天下獨步,今日一見,才知道這李渾竟然也修煉了烏龜神功。”

周圍的將領也很是無奈,真是無法理解李渾的腦子,右屯衛明明可以大軍全軍壓上與大隨軍陣戰,一舉擊破大隨軍的三萬先鋒,如此好的局勢竟然選擇了龜縮,看來傳聞中李渾膽小怕死真是不可信,李渾明明是怕死到了極點,全天下都沒幾個人比得過他。

“唉,我軍的精銳竟然都沒用上。”隨軍的將領們很是惋惜,布置了大陷阱,就等李渾這個傻帽跳進來,沒想到遇到一只忍者神龜,神奇的避開了大隨軍的陷阱。

“這營寨就有些不好打了。”隨軍的將領們皺眉,攻打營寨的傷亡比例很高,若是讓千辛萬苦訓練出來的精銳死在了毫無意義的爬梯子上,簡直心疼無比啊。

“要不……”某個將領試探著道。話還沒有出口,李靖就搖頭否決了。“且讓那一萬菜鳥去消耗右屯衛的體力和鬥志,我們繼續按照計劃行事。”

一群隨軍將領點頭,董純的大軍定然正在敢過來,見到大隨軍隊傻乎乎的攻打營寨,定然會與右屯衛軍夾攻,那麽就把一整套的陷阱用來殺董純好了。

“只是稍微費了些手腳。”李靖看著前方的戰鬥,原本是勢如破竹,現在是圍點打援,也沒什麽大的區別。

更後方,楊広微笑著望著拼死戰鬥的拉其普特人,那些黑黑的瘦弱的身軀在大越右屯衛的長矛(弩)箭面前絲毫沒有退縮,不時可以看見拉其普特人扯著右屯衛士卒滾下圍墻。

“三比一,或者四比一。”楊広看著損失的數據,短短的一個時辰,進攻營寨的拉其普特士卒已經又戰死了兩千餘人,右屯衛的折損數量只有六七百人。

“沒關系,朕的信徒個個能夠戰鬥到最後一個人,這右屯衛能夠戰鬥到最後一個人嗎?”楊広笑著,雙方陣戰,戰損比例達到3%到10%,軍隊就會崩潰,有營寨堅守的崩潰閾值會高很多,但會是多少呢?他很有興趣拿這一場戰鬥作為參考數據。

“這宗教的力量竟然比皇權還好用,真是意想不到啊。早知道宗教這麽好用,朕應該在大隨建立國教的。”楊広有些惋惜,他在朝中的時候極力排除巫蠱,哪裏會想到宗教的好處,若是早點醒悟百姓愚昧,信神靈勝過了信皇帝,他就自稱神仙了,這大隨哪裏還會滅亡。

四周有幾千拉其普特士卒四處的伐木搭建營地,已經有不少樹木被砍到,整齊的堆在一起,被砍伐倒地的樹木透著木料的香氣,偶爾能夠聞到破損的樹葉的清香,但那些伐木的拉其普特士卒的目光中卻都帶著驚恐,好些人不敢轉頭看向右屯衛營寨方向。

“不要怕,死了以後隨神會讓我們進入他的天國,享受美女美酒。”有人安慰著其他人,但顫抖的聲音中沒有一絲絲的堅定。原本一心為了偉大的隨神血戰,但聽見遠處若有若無的慘叫聲,心中就驚恐無比。死亡終究是人類最大的畏懼啊。

有個卷毛看看左右都是拉其普特人,低聲的抱怨:“我們的人都死光了,那些神靈的軍隊為什麽不上?”

拉其普特其實不是一個王朝的名字,在笈多王朝滅亡之後,拉其普特人中最強大的36個部落各自稱王,每個部落都互相不服氣,打打停停那是常事,不同部落的人根本不會把另一個部落的人當人。你打我,我打你的過了百年,也沒有誰能夠統一拉其普特,直到天降隨神的出現才有了統一的拉其普特。

從這個角度說,那卷毛稱呼“我們的人”並沒有錯,拉其普特人的所有部落都已經合並在了一起,大家當然都是自己人。但其餘人卻不這麽想:“胡說,那些人不是我們的部落的,我們根本不認識他們。”為了更好地土地,為了糧食和女人,打了這麽多年了,算毛個自己人?

“在隨神的子民面前,所有拉其普特人都是自己人。”那卷毛當然也不認識戰死的拉其普特人,都不是一個部落的,哪怕都是賤民,誰又認識誰?但是這個時候必須唱高調,把所有拉其普特人拉在一起,才會有他的言論的立足點。

“我們拉其普特人在流血犧牲,那些隨神的子民卻在看著我們死。”那卷毛低聲道。所有拉其普特人都知道,從天而降的隨神也有自己的部落,有自己的子民,那些人依仗是隨神的同族,對其他拉其普特人根本不當人看。

“我們拉其普特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了隨神的子民。”那卷毛的言語中的挑撥味道明顯極了。

“薩米特,不要胡說八道,為了神戰死是我們的榮耀。”有人大聲的呵斥著,深深的鄙夷著卷毛,不為了神靈而死,難道要成為無信仰之人,死後化為虛無,不能進入輪回嗎?

一群人畏懼的點頭,其他神靈從來沒有出現過,唯有隨神從天而降,這是真神下凡,不信仰真神定然會化為虛無的。

那卷毛拉其普特人薩米特冷冷一笑,低低的笑聲中充滿了睿智和鄙夷。他轉頭看了一眼遠處坐在厚厚的毯子上喝著美酒的楊広,恨恨的道:“他連我們的言語都不會說,怎麽會是我們自己人,怎麽會是我們的神靈?”

這個指控一點點分量都沒有,立刻有人反駁:“那是神的語言!”神靈怎麽可能與人類說一樣的語言?沒看見另一個部落的人說的言語都是不同的嗎?神靈當然是說另一種我們聽不懂的語言。“我們所有人的語言都是神靈留下的片言只語發展起來的。”有人虔誠的對著楊広的方向合十參拜。一群人鄙夷的看卷毛,這是常識都不懂。

那薩米特冷笑:“你們都說那人是神靈……”他撅嘴指向楊広的方向:“……你們有誰見到他使用神術?”

一群拉其普特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見到過隨神施展大神通,越來越多的人聽見薩米特的言語,假借砍樹木,砍枝丫,搬木頭等等工作,悄悄地圍了過來。

那薩米特看看周圍,臉上浮起自信,嘴角帶著一絲的嘲笑:“因為他根本沒有神術,他是假冒的神靈!”

有人低聲怒喝道:“別胡說,隨神是從天空飛下來的,所有人都看見了。”一大群人點頭,“從天而降的隨神”這個長長的名字已經證明了隨神會飛。

“你看見了?還是你看見了?”那薩米特鄙夷的問身邊的人,眾人在他的目光中低下了頭,誰都沒有親眼看見隨神從天而降。

薩米特大聲的道:“從天而降那是謠傳!那人根本不是神靈,更不是什麽隨神,我拉其普特有3000萬神靈,雷神因陀羅、風神伐尤、雨神帕舍尼耶、水神阿帕斯、火神阿耆尼、太陽神蘇裏耶、象頭神伽尼薩、神猴哈奴曼、神牛南迪、大鵬金翅鳥伽魯德、酒神蘇摩……3000萬神靈當中誰聽說過有隨神了?”他確定無比,什麽會飛,什麽神靈,全部都是一個外族人或者外國人胡說八道欺騙善良的百姓。

一群人皺眉,互相看著,說老實話,以前誰都沒有聽說過隨神。

那薩米特繼續道:“若是隨神是真神,超越了3000萬神靈,為什麽拉其普特沒有他的威名?”一群人緩緩的點頭,真神的威名怎麽可能不在世上流傳。

“這隨神根本是有人假冒的,不能帶我們去天堂。”那薩米特厲聲道,冷冷的看著周圍面色慘白的拉其普特人,嘲笑著:“飛?別人說他會飛就會飛了?有本事讓他飛一個給我看看。”他問了許多人,沒有一個人看到過隨神“從天而降”,全部都是道聽途說。那薩米特冷笑著,添油加醋,以假為真,不過如此,今天,他就要揭穿隨神的真面目,帶領拉其普特人走上推翻偽神的道路,創造新的歷史。

木料和草葉的香氣中,眾說紛紜,聲音越來越大,薩米特傲然的看著周圍的人,他將帶領統一的拉其普特人建立一個強大的帝國,他將會成為拉其普特人的第一個皇帝。

“嘭!”木頭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發出巨響。

眾人轉頭看去,卻見不遠處有幾十個人扔下了一根木料,圍了過來,厲聲道:“我們都聽見了,你們竟然不信隨神?”

薩米特鄙夷又慈悲的笑,又來了一群蠢貨,眾人皆醉我獨醒真是太艱難了。

“你們沒有親眼看打隨神從天而降,可是我們看到了。”那圍過來的人中有人大聲的道。

“是,我們都看到了,隨神有個巨大的法寶,像是水母,有許多細細的長須,又像是半個雞蛋,圓圓的,大大的。”那圍過來的人們道,隨神從天而降的時候就從他們的村子上方飛過,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是啊,我們也看見了。”更多的人圍了過來,議論紛紛。好些人都自稱看到了隨神從天而降。

“隨神有一把神劍,只要一揮手,就會有一道光芒,可以切開世上任何東西。”有人大聲的道,他親眼看到隨神的神劍斬開了厚厚的城門,神靈的寶物果然威力無比。

那薩米特鄙夷的看著這些站出來為隨神作證的人,只覺腦殘粉絲為了愛豆胡說八道顛倒黑白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他甚至有些憎恨這些腦殘粉,就是這些家夥胡說八道,結果拉其普特幾十個大部落,幾百個小部落竟然就臣服在了一個“從天而降”的騙子的腳下了。

那薩米特輕輕的咳嗽一聲,努力擠出一絲慈悲悲涼悲哀的眼神,輕輕的道:“為了你們心中的真神,故意作偽證,說謊騙人,這就是你們為了心中的真神做的事情嗎?”這段感人肺腑的言語絕對可以讓無數的人看清真相,堅信那些作證的人全部都是說謊的騙子。

薩米特靜靜的等著周圍的人鄙夷嘲笑毆打騙子們,誰也無法阻止他揭穿隨神的謊言。

“啊!你們也親眼看見隨神從天而降了?”有人大聲的興奮地叫。“我也看見了!”

“是啊,我們也看見了,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有人捧心燦爛的笑。

薩米特大驚失色,我都已經揭穿他們是作偽證了,為什麽你們還要相信他們的胡說八道?你們都是聾子,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周圍的人真的沒有聽見薩米特的言語。低聲說話固然很有裝逼感,鬧哄哄的似乎誰聽得見啊。周圍數百人就沒有一個人聽清楚“輕輕地”說話的薩米特說了什麽的,好些人只是看見薩米特嘴唇在動,根本不知道他說了什麽,多半是向真神認錯吧,不然怎麽會不敢大聲的說出來呢。

“看來隨神真的是真神啊。”原本半信半疑的人聽了這麽多人現身說法,立刻感到了神靈是真實存在的,重新成為了偉大的隨神的信徒。

那薩米特張大了嘴,想要大聲的叫嚷,卻看見周圍的人興奮的神情,以及幾十個人惡狠狠的盯著他,終於閉上了嘴,悄悄的擠出了人群。

“不要信那些無神論者的胡說八道,不信真神的人死後會進入地獄,受盡苦難之後煙飛灰滅。”有人盯著薩米特的背影,大聲的道。眾人用力點頭,薩米特這種不信神靈的人必將化為飛灰。

伐木工作又恢覆了平靜,眾人奮力的砍著木頭,搭建營寨,為神靈搭建營寨是偉大的榮耀,回去說給別人聽的時候都可以挺直了腰板。

那薩米特默默地在眾人之中工作著,想要叫醒睡著的人是何其艱難啊。

“別傷心,我信你。”幾個人借著搬運木頭,悄悄地走到了薩米特的身邊,低聲的道。“什麽神靈,根本是假的,他們就是東方的隨國人。”有人低聲道,他曾經替某個商人幹過活,知道一些周圍的情況,聽說過拉其普特的東邊的有個強大的國家叫做隨國。

“那人一定是隨國的大官。”薩米特認同,能夠有幾萬族人進入拉其普特,肯定是貴胄中的貴胄。

“隨國想要奴隸我們,我們不能答應。”那幾人低聲的道。

薩米特重重的點頭,低聲又快速的道:“我們必須殺了那偽神。”

幾人堅定地互相看了一眼,轉頭看楊広。楊広的附近有幾百個侍衛,但距離都在十幾丈之外,只有三五個人在服侍著楊広。

“我們必須找到更多的人。”幾人低聲道,有個百十人就足夠殺了偽神了。那薩米特冷笑:“不,有我們幾個就夠了。”眾人驚愕的看著他。

薩米特冷笑著,英雄不需要多,什麽時候見過幾百人的英雄了?富貴險中求,想要成為拉其普特的英雄進一步成為拉其普特的皇帝,一點點小風險還是要冒的。

楊広坐在毯子之上,看著地圖,案幾上的茶水已經漸漸的涼了,但他一點都沒有喝一口的意思。胡雪亭需要多久才會知道他打回來了?又需要多久才會組織大量的軍隊進攻他?計劃當中的每一步都需要計算仔細,萬萬錯不得。

遠處的營寨前的廝殺更加的激烈了,屍體的高度已經堆到了快與圍墻齊平了,根本不需要雲梯就能直接跳上圍墻。

“成都,李渾,嘿嘿,朕怎麽會在意你們。”楊広淡淡的笑著。

幾百個拉其普特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大聲的說著什麽,慢慢的走向了楊広。一群侍衛攔住,厲聲喝問:“站住,再有靠近,格殺勿論。”可惜那些拉其普特人一句話都沒有聽懂,嘰裏呱啦的說著,不時的比劃著,好像要見楊広。

侍衛們冷笑,大隨皇帝是你們這些蠻夷想見就能見的?厲聲呵斥著:“立刻退開,否則就殺了你們!”一群拉其普特人站在原地,嘰裏呱啦的說著話,打著手勢,與侍衛們糾纏著。

附近搭建營寨的拉其普特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驚訝的看著。

“他們鬧騰什麽?”有人驚訝的問道。

“不知道啊。”有人喃喃的道,為了神靈工作,有吃的有喝的,還要鬧騰嗎?

遠處,薩米特和幾個拉其普特人穿著大隨侍衛的服裝,慢悠悠的走向楊広。

“瞧,所有人都被那些人吸引了註意,我們只要慢慢的走過去,就能殺了那個騙子。”薩米特低聲道。幾個拉其普特人強行忍住興奮,緩緩的走向楊広。用幾百個拉其普特人吸引侍衛的註意,然後從洗衣房偷幾件骯臟的軍服,輕易地就能混過去。

“平時不可能,但是,現在是戰時,亂的很,誰會註意我們。”薩米特冷冷的想著,只要他們走到了楊広的身邊,同時出劍,楊広這個偽神就會化為歷史的塵土了。

“你們幾個,站住!”有侍衛厲聲對著薩米特等人呵斥。薩米特等人一怔,該死的,怎麽不按照劇本走?

“沖過去!”薩米特厲聲道,到了這個時候,那就玩硬的。幾人猛然沖向楊広,四周的侍衛飛快的圍堵。

搭建營寨的幾千拉其普特人驚愕的看著情況突變,有人猛然反應了過來,慘叫著:“有人想要刺殺隨神!”更多的人不敢置信的尖叫,死死地盯著薩米特幾人,難道今天可以看見偉大的屠神者?

薩米特玩命的狂奔,眼中只有楊広,只要殺了楊広,那麽他的時代就會到來!他越跑越快,耳中只有自己的重重的呼吸聲,再也聽不見其他。那些侍衛是不是距離他越來越近?楊広身邊的十幾個侍衛會不會攔住他?薩米特完全不考慮,他的眼中只有楊広一個人,只有那淡淡的看了周圍一眼,依然看著案幾上的地圖的楊広一個人。

世界雖大,但薩米特的眼中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快到了!快到了!還有三丈,兩丈,一丈!到了!”薩米特來不及思考為什麽侍衛們沒有攔住他,為什麽沒有(弩)箭射中他,他只想把全身的力量匯聚到腳底和手臂上,一劍殺了這個膽敢冒充神靈,卻統一了拉其普特人,為他的崛起創造了條件的愚蠢外族騙子。

“去死!”薩米特猛然高高的躍起,手臂上肌肉猛然鼓氣,血管青筋突起,手中的長劍帶著颶風,帶著希望,帶著野心,帶著拉其普特人的未來,用力一劍斬向楊広。劍未至,劍風已經將端坐著的楊広的頭發和衣衫吹飛!

楊広端坐在案幾之後,頭都沒有擡,仿佛完全不知道薩米特靠近。

“去死吧!”薩米特舌尖炸出巨響,長劍斬落!

一道光芒閃花了薩米特的眼睛,下一刻,薩米特高高的飛了起來,直上雲霄。

“咦,我怎麽跳得這麽高?”薩米特驚愕的想著,看到楊広的身邊有數具無頭屍體變成了十幾塊,幾個人頭就在他的眼前飄飛。

“啊!”薩米特終於明白了,放聲慘叫。

“噗!”薩米特的腦袋落在了遠處。

楊広淡淡的繼續看著地圖,隨手將手中的長劍扔在了地上,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胡雪亭應該能夠看穿朕的計劃,可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楊広默默的想著。

身後十幾個侍從急忙拖走了屍體,打掃了血跡,又取出絲巾,將楊広的長劍細細的擦幹凈了,恭恭敬敬的插回了劍鞘。

幾千拉其普特人怔怔的看著楊広和地上的幾具屍體,張大了嘴,睜大了眼睛,渾身發抖。

“光芒,真的有光芒!”有人喃喃的道,想要大喊,卻喊不出來。

“隨神!那是隨神的神劍!”有人崇拜無比,傳說中隨神的寶劍能夠發出刺眼的光芒,斬開一座大山,果然是真的。

“真神啊,我們讚美你!”有拉其普特人飛快的跪在了地上,那些敢懷疑真神的人真該看看這地上的屍體。

“偉大的隨身,我們將永遠跟隨你的腳步。”有人虔誠的禱告,能夠跟在真神的背後進入天國,還有比這個更好的未來嗎?

“把這些人都殺了。”侍衛頭目厲聲呵斥著,這些故意過來鬧事糾纏侍衛的蠻夷就算不是同黨,也牽扯在了弒君的大案件當中,殺了他們也不冤。

“是!”侍衛們獰笑著,刀劍起處,與侍衛們糾纏的幾百個拉其普特人盡數被殺。有拉其普特人反應快,瘋狂的向搭建營寨的拉其普特人處奔跑:“救我!我是無辜的!我只是收了三……”

“噗!”數支(弩)箭同時貫穿了他的身體。

搭建營寨的拉其普特人跪在地上,看都沒有看不遠處的屍體一眼,敢對真神不敬已經是死罪了,竟然敢刺殺真神,簡直愚蠢到了極點。

“他們的靈魂不會灰飛煙滅,那太便宜他們了,他們的靈魂將會在地獄的深處,永世受盡折磨。”某個跪在地上的拉其普特人不屑的道。其餘人顫抖的點頭,一點都沒有覺得說錯。有人忽然開始哭泣:“我能夠親眼看到真神的神術,這是真神對我的賜予啊!”有人同樣淚水填滿了眼眶:“能夠為真神搭建營寨,一定是我上輩子做了無數的好事才修來的福報啊。”許多人附和著:“對,對,能夠為真神做牛做馬,那是我們的福報。”

“都起來,快給真神搭建營寨,切勿讓真神久等!”有人大聲的道,臉上猶自掛著兩行幸福的淚水,今天必須加班加點搭建營寨,別說是996了,就算是997,都是真神賜予的福報。

“聖上,何必要你親自動手呢。”伺候楊広的某個侍從低聲道,若不是聖上打出了暗號,那些敢於刺殺聖上的蠻夷踏進防禦圈三步就會被射成刺猬,哪裏能夠瀟灑的跑到聖上的面前。

“殺幾個人,朕的心情也會好一點。”楊広道。周圍的侍從小心的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

成都城頭,屈突通看著遠處大越右屯衛中軍營寨前的血戰,神情覆雜無比。周圍的部下們都懂,這時候楊広忽然冒出來,絕不能算是好事。

“為什麽不是好事?”還是有懵懂的人的,低聲問著同袍,雖然楊広就在成都快要城破的時候出現,說明楊広肯定早就在附近了,但不論從兵法上看,還是從君臣的地位上看,楊広就算拿屈突通,拿整個成都百姓釣魚,也算不上什麽大事,打仗還能沒有做炮灰的?楊広沒有直接犧牲掉屈突通的性命,已經算是非常的仁慈了。

“蠢貨!”同袍低聲呵斥,看看左右,又壓低了聲音。“聖上若只是以我軍為誘餌,為何不在右屯衛軍到達成都之前出現?更重要的,為何不提前通知我們?”

那懵懂的將領聽著“提前通知”幾字,看看城外,終於臉色大變。成都城前是一片平原,無險可守,右屯衛軍到了成都,成都舉城驚恐,不知道有多少人明的暗的提出了投降,屈突通能夠穩住人心,誓死堅守,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與多少將領和鄉紳百姓反覆的宴會和會議,說幹了多少唾沫。即使如此,屈突通依然擔心有將領有百姓在城中內訌,派了大量的心腹士卒在城中各處維持穩定。若是楊広有通知屈突通部,民心如何不知道,軍心起碼是穩固無比了。這城頭的菜鳥們還會沒開打就想逃?這堅固的成都還會一天都沒有守住,一個照面就被打上了城頭,面臨破城?

大隨屈突通部各個將領的心中都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楊広是不是等著看屈突通,屈突通部的將士們,成都城的百姓們會不會投降逆賊?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經歷了叛亂的帝王之心更是不可能信任任何一個人。楊広懷疑屈突通,考驗屈突通,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還好,我們都經過了考驗。”那懵懂的將領舒出一口氣,運氣不錯。他說話的聲音太大,周圍的將領都驚訝的看了過來,就連屈突通也詭異的看了他一眼。

“蠢貨就是蠢貨啊。”其餘將領再也不向他解釋了,和蠢貨多說毫無意義。

通過考驗?恰恰相反,他們沒有通過考驗。

成都城即將城破,幾個將領戰死?幾個成都百姓上了城頭血戰?屈突通口口聲聲血戰到底,可有親自上前身負重傷之下依然殺敵?

都沒有。

只有成都城的堅固城墻輕易的被右屯衛軍爬了上去;只有屈突通與一群將領大聲的叫著視死如歸,兩只腳卻牢牢的站在安全的地方。

只看行動不看語言的官場之中,誰會認為屈突通部各個將領忠貞不二了?誰不會懷疑屈突通部各個將領故意出工不出力,等著城破後被俘投降?

城頭各個將領心中苦澀無比,別看成都城內人人喊著決一死戰,其實人人都想著體面的被俘投降,又保住了忠義,又保住了小命。更糟糕的是,他們做的太明顯了,楊広肯定能夠看破的。

楊広沒有發難,而是在他們投降之前進兵解圍,是給成都城中的居民出了另一張試卷補考。

若是忠心楊隨,那麽就要配合李靖的蠻夷軍對大越右屯衛軍營寨的圍攻,拼死血戰右屯衛。不,僅僅拼死血戰進攻是不夠的,想要補考及格,必須以那些瘋狂的蠻夷狂信徒為標準,比他們更瘋狂,更不怕死,更歡笑著迎接死亡,用不是人類的姿態進攻右屯衛的軍營。

一群將領默然無語,正常人能夠比宗教狂信徒還要瘋狂嗎?這補考也不是那麽容易。

若是想要投降胡越,那麽……

可是,這胡雪亭遠在天邊,楊広近在眼前;大越軍隊毫無防備跳入了陷阱,大隨軍隊旌旗無數,士氣爆棚,眼前的成都之戰怎麽看都是大隨勝,投降大越會不會太愚蠢了點?

“可是,為什麽李渾……”那懵懂的將領忽然問道,歷來成都被敵軍威逼,從來都是在一封勸降書後就投降了的,為何李渾沒有射勸降書?難道李渾確定屈突通部大隨軍將士人人都是死戰不降的英雄?

“那是因為和平接手成都對李渾而言並不是最好的結果。”屈突通在心中道。李渾需要血戰得到成都的榮耀,需要血洗成都保證對成都百姓乃至整個蜀中的威懾,更需要通過血洗成都以對胡雪亭表示沒有想要籠絡成都和蜀地百姓的人心,做蜀王聽調不聽宣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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